Part3.星暗 2020.05.18 月 午
我揉了揉眼睛，试图把注意力移回桌面上。但神经传递来的痛感实在扰人，我抬了几次头，还是能感受到这种没睡醒带来的恶感。原本只是想趴一会儿，结果又睡着了啊。我一边揉着太阳穴，一边从桌子里拿出一小瓶药。还好早上接了水。我倒出两粒吞了下去，顿时感觉放松了不少。
我决定去洗把脸。听声音班上的人似乎还不是很多，郑宇也还没来，大概是还早的样子。我想我的脸上兴许睡出了些许污垢，总感觉有些难受。卫生间的洗手台上有一面大镜子，我用手捧了水，擦了擦脸颊，还有眼角。我靠近镜子，脸上的水往下滴。如果是冬天，大概长袖已经湿了吧。我赶紧甩掉手上的水，又去擦了擦脸。粘在镜子上的双眼泛起了血色，很快淹没了镜面。我扯了扯衣袖，擦去了光洁不染的水汽。随即我抹了抹额头，淡红的痘痘有些疼的感觉。前刘海的发丝沾湿了，擦不干，它们并拢在一起，我只好这样回到教室。
顺手抽了两张郑宇桌子上的面巾纸，吸干脸上的水，最好也能够吸干眼中的血色。面色清爽，眼上的疼痛似乎也消失了，我摸出手机，上面正显示着12:49。做一会儿作业好了，我想到下午要去棋艺社的事，只是不知道会是黑白子还是木块圆子。教室里还没有一半的人，只有几名女孩子在聊天，还有几名男生坐在自己的位子上，想不起名字来。似乎是语文课代表的洛邑塞着耳机听着歌，我记得在他的QQ上显示着王者十颗星。我扁了扁嘴，不再去看他的后背，比起他还是小裙子更好看一些。不过除去制服这一属性，腿没有我的凉儿细，脸也没有我的凉儿好看……我不禁失笑，把视线转回到桌面上，伸手摆出了作业本。上课之前还是写写作业，打发时间吧。
中午时间天色还是没有早上亮。几声麻雀撕裂了空气，也不知道被雨打了多久。很快，窗外没有了叫声，我一只手转着笔，思考着这一道证明题。或许变一下性可以把sin化简了，但那于我可不妥，所以还是cos比较好，尤其是白白的……我凝视着题目，想着也许可以试试积化和差，但我可记不住公式。我再次将笔转过一圈，不去思考有的没的。
“沐然！”“啊？”我转过头，郑宇叫了我一下，有些吵。“你又在发呆了。”他却只是朝我笑了笑了一下，转头干自己的事情。听到这句话，我低头看了一下作业本，松了一口气。原来又到了快上课的时间了嘛。这节是地理课。于是我收好其他的书，把必修二和图册拿了出来。因为这次学考不考地理，所以讲课也慢了许多吧。但下节化学就不是了，反应原理的水解平衡其实让我有些难以理解，哪怕写了笔记，做了题也还是不太会，但对我来说化学也不过是消遣罢了。我又想起政治，讲的那些政治制度，总感觉初中已经教过了的样子。如今又要重新再背一次，实在有些累人。
天色又暗了下去，所以灯又亮了起来，与原本小到都要停了，但课间的时候，又突然落成了小雨。它们从屋檐上倾倒下来，却连草儿也压不倒。
“走吧。”郑宇背上包，我也把收拾好书的帆布包拿上，再把手机塞到兜里，就准备离开了。这时思扬朝我打了个招呼，我点点头算是回应，但是他却朝我们走来。“你也去？”我有些不解的朝他问道，因为我看郑宇似乎有点讶异，其实我才更讶异吧。“去看看呗，反正闲着也是闲着。”他却哼哼的笑着。“你们都知道啊……”我弱弱的来了一句。“还好吧，毕竟这些比赛年年都有，别说是棋艺了，就是唱歌，话剧，游戏，甚至选美都有。”思扬耸了耸肩，“不过谅你也不知道吧。”你说对了，我还真不知道……“其实都是各个社团自己搞的啦，也并不是一定要举办的。”郑宇解释道，“至于校内的比赛，大概作文之类的，会是校方统一的，再往上就真的看个人了。”“喔……”
我们一边聊着一遍移动着。“不过要说活动的话，其实还挺多的。”目的地是北边的社团活动楼，虽然来的次数不多，但我好歹还记得住。郑宇说是在大教室公开比赛，在场地上也有其他不同的棋盘，供给看客对弈。“其实早上老师说6月底期末考试有些晚了，按历年看的话，会在下旬开始三天的样子。因为各个班级都会举行修学旅行。”郑宇这么说道。“修学旅行？”思扬重复了一遍。这也是日系教育推行的成果吗？不过修学旅行的话，应该不仅仅是旅行吧，大概还会有一些任务之类的。不过总体上还是玩就是了。“虽然去哪儿倒是不知道。上一届有在国内去黄山泰山的，也有去国外比如英国伦敦法国巴黎之类的。相比而言，我倒是想去北海道玩，一直想去小樽那里。”北海道吗？比起夏天，也许冬天去会更合适一点吧。
“那我倒是想去澳洲，听说阿德莱德好玩儿。”思扬这么说道。“你呢，小沐？”“我啊。”我又想了想日本熟悉的城市，还是说道：“京都吧，比较安静。”“倒是适合你。”“那确实，没东京那么にぎやか。”
我们就这么一路聊到了社团活动楼里，直到楼上的那个大教室。我记得那个地方，说是教室，倒不如说只是个超级大的房间吧。舞厅？我甩了甩头。这里社团是可以征用的，记得之前还被做成了一个密室逃脱现场，整整一个月收益竟然还挺高，不过看现在已经完全没有那时的影子了。我还记得那时于晨还误入过这里，成了三分钟解决传说级难度密室的神话级人物，实在是震惊全社团……那也算一段美好回忆了吧。
路上见到的同学也有说有笑的，不知生活那般。没见到前几天的那个伪娘呢，看来应该不是会喜欢棋艺的人。奇怪，我想他做什么。从楼道往上走，偶尔也能见到身穿不同样式制服或者c服的男孩女孩们，当然也有各种小裙子。一定是因为这个了，我想。
从教室后门进去，一眼便能看到台上摆着的十分具有古风韵味的棋盘桌椅，就连一边解说的主持人也一副书生样——是围棋啊，巨大放映机上显示的画面正是空白的围棋棋盘。“倒成了古人。”思扬轻笑了两下，也许并没有。再一走入，见偌大的教室有着不少棋盘棋局，台上未始，台下观众却各有各的乐趣，细看之下，整个教室竟有了古朴学堂的意味，这倒是令我又惊讶不少。真是用心啊，我刚这么想着，脑海中又回忆起密室逃脱，嗯，还是逊色不少……唉，我在比对什什么呢。我们三个人便走到了较后方无人的场地，自顾自坐下。幸好中央还有另一面荧幕放下，不至于到时候看不到。
我还没坐稳，思扬便等不耐烦了似的说了句“我去玩了”就离开了。我问号还没打出来就看到另一名同学出现在了视野中……看来是找人对弈去了，虽然我没注意他们是什么时候对上了眼。随后我看了看郑宇，莫名觉得他的笑容有些欠。“你看我也没用。”郑宇只是耸耸肩，咳了一声收回了笑容。“应该是整点开始的，不过看这样子人还没来，再等等吧……呃……要不我们也来一局？”他又说。
听他这么一提议，我突然来了兴趣，似乎还没和他下过棋来着，这让我冒出一个很想虐他一局的念头——围棋我是不太行啦，不过黑白棋的话我可是去研究过空白的路数，至少人机打我基本是十之九胜了。“来，我们下黑白棋。”我不假思索的应下棋局，又直接定下黑白棋的棋类。“这么自信？”郑宇一挑眉，也没有在意为何不是围棋。随即他便起身找到一名维持场面的工作人员要了一副黑白棋。我是有点意外，明明是围棋比赛却什么林鸟都有，不过也不必在意了。因为棋盘较小，我们便直接在围棋棋盘上下了。看起来郑宇有些不服的样子，整个人也有些干劲。他很快摆好中间四子，没有推脱让我先手。
我刚下了寻常第一手，台上便来人了。“啊，看到了吗。”郑宇也注意到了台上，一边下了寻常第二手一边另起话题，“上面那个最矮的，穿着民国女学生制服的女孩子是我们初中部初二的，围棋下的不是一般的好。”虽然地理位置不是很好，但我还是看到了台上新出现的四人。至于郑宇特地用“最矮”标出来的女孩子，我自然是一眼便认了出来，毕竟她是凉儿的同学，也常常到家里玩。我还在想不会是她的，倒是意外她竟然还有这一手。
“我记得是叫……苏雪什么字来着……”郑宇竟然在名字上卡住了，不愧是语文困难户，真不知道当初他是怎么进文1班的。“苏雪昕。”我无奈应道。“对对……咦，你认识？”这下轮到他奇怪了。我刚想回应，又想起这家伙好像还不知道我有妹妹来着，想想还是不多生事了，便含糊应道：“之前听过名字……”这时，主持人也开始讲解各种事项，并介绍了台上参加半决赛或决赛的两男两女。不得不说，他们确实长得标致，当然，苏雪昕是可爱，不能一概而论。我认出其中一个男生是高二社联的，另外一个好像是我隔壁班的，想来参加这种比赛的也只能是社团内部成员了吧，就是不知道苏雪昕她是什么情况。
听讲着，教室里竟也有了半数的观众，挂下的荧幕上甚至出现了弹幕……弹幕？敢情还是在直播啊，我不禁怀疑技术部的也有在参与，因为我注意到前面有人正在调试弹幕效果。嘛嘛，难怪人多了起来，又是宣传好，毕竟连我都来了。不愧是技术部，哪儿都有他们的的影子。
“那么接下来便把比赛场地让给第一局半决赛的苏雪昕小妹妹和……”“我们还下吗？”郑宇这时回头问了一句。我已经下了十几手了，怎么会停手。“来呗，反正估计他们一时半会也下不完。”我说的这话其实也没错，真要是围棋大战起来了那是要以小时为计时单位的。毕竟光是长考便需要二十来分钟。于是我们便不去管开始的固定局面，准备把胶着的黑白棋下完。这么想着，我又意识到等围棋下完估计还得到晚上，这会来看的人也只是当消遣吧，那么我还是发个消息给凉儿好了，省得她着急。转念间，我又发了一句“对了，是雪昕在比赛，你应该知道吧”给她。
很快，凉儿便有了回复。「凉空伊莎：知道，下课前她就和我说要去高中部比赛了。不过你竟然会去观赛？」我不禁有些无语，凉儿果然一到网络上就换了一个人，不过她今天怎么这么快就回我了？「莫森的兔子°：我也是被同学拉走的」「凉空伊莎：我上课了」凉儿还发了个卖萌的表情包，没有继续尴尬的话题，而我自然是哑然失笑。
“和谁聊天呢，这么开心。”郑宇终于摩挲完手上的棋子，下一步就吃了我好几颗棋子。“家里人。”我随口应着，收回陷阱般落下一子，把棋子给吃回来。“喔。”郑宇脸上凝重了几分，又开始摩挲那白里透油光的棋子。
我观察着棋局，眼中似乎看到了几步之后只剩下三个黑子的自己，当然那是瞎想。不过我还是制定好了计划，预判着对方的预判。闲暇之时，我也会抬头看看荧幕中的画面。一开始上面的两人下得都很快，而且毫不留情地攻击着，渐渐二人落子都慢了许多，陷入了胶着。对比起来，似乎还是我这里的黑白棋更加跌宕起伏，毕竟一下子就是十几颗棋子的变化，输赢不到最后一刻都是看不出来的。台上是杀伐果断了，但论大起大落还是黑白棋更胜一筹，也更让人紧张，这种游戏果然太耗脑力了，不太适合我这种咸鱼。我咬着左手大拇指的指甲，盯着郑宇下的这一手一下子翻转了三条路十几颗棋子，看上去领先了许多。但毕竟是一时的，我不断逼着他往四周下，最终还不是被我抢下了一个角落，至少这一边可以是归我管了，没意见吧。
“你倒是真会算。”郑宇终于意识到自己进了套，苦笑着继续，不过他也看到了漏网之鱼，犹豫着下到了另一个角上，这才不至于被我落下太多。难道他是一换一？我不禁这么想着，行吧，看来他也不算太笨。我继续推算着棋局。
“这里有人嘛？我可以坐这嘛？”似乎是看郑宇正在苦于下哪，而我又刚好闲着，这名少女便凑上来问我，一只手指指另一个空位。呃……思扬走了，确实是没人，于是我也没矫情，应道：“没人，你坐吧。”我没再注意女孩明亮的双眼，只是看她一副文艺范，忽然意识到这不就是刚刚在台上的另一名参赛选手么，看来是一时无事，下来随便看看吧。“你怎么来了？”郑宇却抬起头，一脸奇道，而这名女孩子正朝我点点头，拉过椅子坐到了四方桌一边。看他们认识啊，这么说，郑宇今天来就是给她加油打气咯？我忽然来了八卦。“随便看看咯……你们在下黑白棋啊，要不一会我也来？”女孩说，很有活力嘛。“行了你个黑白棋冠军，就别看我笑话了，我们也就随便玩玩。”郑宇翻个白眼，认怂似的，一边欲落子又停。“嘿嘿……”女孩子可爱的笑了笑，但还是看着我们下棋。
我只是微微咳了一下，提醒某郑宇该继续了。他醒悟似的也咳了咳，一看就是误解了我的意思，随后他说道：“介绍一下，这位是李艺琦，理班的，我初中同学，就是这次参赛选手之一。”说完他转向我：“郭沐然，我同学，拉来一起给你加油的。”“你倒有点良心，就是记性不咋的。”李艺琦却哼了一下，转头和我打了个招呼：“你好！”她笑着，笑得很是天真，好像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——话说我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？“你好你好。”我有点尴尬，还是和她认识了。
不过这么一聊，我算是明白了，郑宇原本是想给她应援的，然而今天是半决赛第一场，明天才是她的比赛。其实我有点无语，但不太好表现出来。郑宇倒是无所谓，一脸欠揍，看似漫不经心地填补着棋盘的空缺。好吧，就当是这么回事吧。
“嘻嘻，你要输了喔。”李艺琦突然朝郑宇低声笑了笑。的确，现在这棋局我实在是优势很大，在我的计算中，三步之后他再怎么下，最终棋子数都不会比我多，也就是说，我稳赢了。“还没呢。”郑宇一脸不服输，咬着自己下唇继续头脑风暴。这话我不知道对不对，毕竟我稳赢也只是在他继续中陷阱的情况下，万一还真能翻盘呢？不过我并没有催他落子，游戏嘛，有进步总是好的。渐渐地，眼中的黑白骤然对换了样，它们翻完一面后忍不住又翻了一面，以至空白都被染上了黑。郑宇的确落子了，却没有中我的陷阱。还有七步。
“厉害啊。”我忍不住说了一句，随即顺着他的思路开始下棋，毕竟这是个拼棋子数的游戏，最后还是看谁多，我只要防守住就好了。还有五步。
李艺琦也没有再说话了，脸上也露出了沉思样。我也小心翼翼地落下下一子。还有三步。
郑宇终于下完了最后一手。还有一步。
最终棋局看上去混乱不堪，我们各自数着棋子数，居然是我33他31，一子之差险胜啊。虽然黑白棋看着简单，没想到落幕时竟然这么身心俱疲。“想不到竟然差点给你追平了。”我长吁一口气。“还以为能翻盘呢。”郑宇耸了耸肩，也是往后一靠，目光却转向了大荧幕。
“其实吧，”这时，沉默的李艺琦看向我，“刚刚真的是一步的差异，如果你下这里的话就是他33你31了。不得不说，你运气还挺好的。”“什么运气，”我不满道，“这是计算好嘛，计算。”“行行行，你个文科生说的都对。”李艺琦嘻嘻一笑，目光也是转向了荧幕。
我眨眨眼，努力平息尴尬感，也是看向了荧幕。黑白分明，距离结束似乎还需要点时间。远远地，我看见小姑娘摇晃着双腿，脸上却是十分严肃地思考着。这么一看，她是不是还没有凉儿高啊？我记得上一次她来家里玩还是几个月前，所以说果然是凉儿长高了吗？
和雪昕对弈的男生还在思考，我便把目光转向了雪昕。初中的校服相比高中还是显得更加活力了，我又看向其他女孩子，深蓝的校服确实是暗淡不少。虽然同样是水手服改版的制服，风格倒是很不同。我一眼飘去便可以看到雪昕摇晃的及膝白丝。
对方终于落子了。轮到的雪昕却是没有犹豫般落下属于她的白子，又围住了一片。我虽然看不太懂，似乎是雪昕占据了优势啊。
靠着椅子，我扭了扭脖颈，轻微作响。拿出手机，时间也只是过去了四十分钟的样子。台下的观众也有在下着自己的棋的，更前面的却是在轻声讨论棋局。
李艺琦似乎是回过了神，朝我提议：“要不我们也来下一局？”“为什么是我？”我感觉额头要冒出黑线了，和黑白棋王者下棋，找虐吗？“和他没意思。”李艺琦瞥了一眼端起相机的郑宇，随即一脸期待的看向我。“要不，下次？”我尝试缓兵之计。“谁知道你明天还在不在。”这时，郑宇送上了助攻。我已经额头冒出黑线来了，将毫无温度的目光转向了对面的郑宇。“你看我也没用。”郑宇赶紧看向自己的相机，开始摆拍。“要不还是明天吧……”我犹豫着，“他们下完应该也快了，我还得回家吃饭。”“好吧，那就明天，说定咯。”李艺琦看起来不像是情商不高的人呀，难道说是这俩货联合起来搞我的？我摇摇头，再次看向清晰地荧幕。弹幕偶尔会飘过去，我甚至看到“小妹妹要输咯”的话语，可这不是她的优势吗，还是说我是个外行人？算了，不随意评价，反正棋子数差不多……
眼角的余光注意到出神的李艺琦，或许这就是大佬观棋的样子吧。至于郑宇，拍了几张照便又拿出了手机，不知道在刷些什么。话说思扬去哪儿了？我看了一圈，看不到，估计躲在哪里耍吧。大教室也有同学进进出出，都在后门，打扰不到台上人的思考。
“好厉害的小妹妹……”李艺琦突然飘出了一句，吓得我以为她在说梦话。她眼里似乎含着光，看上去不像是梦呓。雪昕么？我看向荧幕，棋盘逐渐被填充，局面也扩大到全局，但白痴也看得出来白子占据了一大片。弹幕一下飘过了“前面说小妹妹要输的打脸了吧”，好吧，看来我也不算完全外行。看看时间，快到一个小时了。
凉儿没有消息，但我能想象到回到家的她不是坐在电脑前就是拿着手机的样子。话虽如此，我还是感受到一种别样的情绪。唔，想象了啊。
我收起手机。此刻荧幕上显示出的画面是雪昕伸出她纤细的手，落下最后一子。棋落，胜负定。前面有人似乎松了一口气般打起了瞌睡，于是我也伸长了手臂，大概是坐累了。是雪昕赢了呢，规律的话语响在起身的人群中。
五点零八，我站起身，和两人打好招呼，一边编辑着给凉儿的消息一边背上包走人。至于他们，还要再坐一会的样子，我也管不到了。
我走下楼梯，可能是因为我先行一步，人还挺少，路也好走。不过没等我下半楼，一道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便随着“哒哒哒”的脚步声响起：“沐然哥哥！”一下子被触动般，我停下脚步，看向一边，雪昕跟我走到了一起。她背着书包，和身上民国女学生的装束实在不是很搭。“啊，你这么快就出来了。”我其实没打算等她的，毕竟今天也只是个意外。“呃……反正没我什么事啦。”雪昕挠了挠脸，这么说道。“好吧。”我点点头，我们两人便一道走着。
“说起来我们也是好久不见了。”我忖度着说辞，还是普通的打了个招呼，“记得你上次来我家还是三月份的事。”“啊……呃……毕竟我也是有事要忙的嘛，怎么能总是打扰你们。”她低着头，我看不清她的表情。“也对。”于是话题终结。这什么尴尬局面啊，我两只手都无处安放，索性插兜。想想我和雪昕似乎关系也不深，毕竟她只是凉儿的好朋友，经常到家里玩就是了。嗯……也算妹妹吧。
“其实沐然哥哥总是这么拘谨。”我转头看了她一眼，雪昕正绕着自己的头发。“什么拘谨，我只是不知道该说什么。”我果然还是感到有些尴尬了，印象中和雪昕还没怎么独处过，大多都是和凉儿在一起。唉，这就是社恐的悲哀吧。
“好吧。”雪昕却是轻轻笑了出来。这话落下，我们也走到了综合楼大门口。我打开自己的大黑伞，雪昕刚要撑开她的小伞，一看便毫不犹豫地靠到了我身边。好吧，我这伞确实挺大的，毕竟平时就是和凉儿这么走的。
“话说沐然哥哥也会来看这种比赛啊。”雪昕冒出了一句话，听上去却是有些乏了。“什么话，我看上去不像会来看这种比赛的吗？”“因为哥哥是个阿宅嘛……”这下我没话说了。
犹豫了片刻，我还是说道：“虽然我不懂围棋，但还是恭喜你了。”“谢谢，不过后天还有决赛呢。到时候你还来吗？”雪昕的声音静静的，但可以听出来轻轻的喜悦。“有空一定来给你加油。”我这么说道。
“好呀。”雪昕应道，听得出来很开心。她顿了顿，又说：“其实……我说我今天只是来高中看看的你信吗？”“我看你就是找个理由逃课出来玩的。”“哪有？”雪昕不满地鼓着腮。我看看她天真的表情，只是笑笑不说话。个人兴趣能够坚持下去，也是好事呢。我们往校外的公交站走去，一路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，从ACG到凉儿，连我自己都没发觉竟然聊了这么多，回过神来我们已经到车站了。难怪她会和凉儿成为好朋友啊，性格上爱好上的相性也很好。我发现我有点喜欢这个小女孩了。
“之前我还以为沐然哥哥是那种冷冰冰的人，没想到和凉儿那么像。”雪昕从伞下冒了出去，我收回伞，躲在檐下。“啊？”听她轻声一言，我却是微微愣了一下，我和凉儿很像么？“傲娇哦？”她抬起头朝我轻轻一笑，骤然间，我感觉她和凉儿重叠了。我一下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，至于远方的公交车缓缓驶来的声音，大概被雨水包裹住了。我看到凉儿独自一人坐在学校，坐在自己的位子上，画着画。我的呼吸好像有些紊乱了。
然而等我又一次回过神来，面前的雪昕已经低下头来了，她的双手捂在胸口——此刻，我才意识到呼吸紊乱的是她。“没事吧？”我一下子紧张了起来，却是不知所措，扶着她也不是，拍她的后背也不是。这种无力感围绕着我，仿佛从没有随时间离去。“没事……一会就好了……”她只是这么说着。
我等待的106路车来了，有同学已经迈开了脚步，我却是呆站在原地。“哥哥要不先回去吧……凉儿应该在等了……”“什么话啊，你这样我怎么放心。”我终于伸出麻木的双手，拍了拍自己的脸，然后扶着她坐在椅子上。
车开走了，声音在雨中越来越小。雪昕也渐渐舒缓了眉头，看得出来恢复了很多。“沐然哥哥，你真是一点都没变。”雪昕仰起小脑袋，努力挤出了一个笑。我没有办法，只能松一口气。至于她在说什么，我其实不太能听得懂。
“我等的是85路车，哥哥帮我留意下吧。”“好。”就这样，等待化为了淅沥的雨声。我试着放空心思，不再询问或关怀。不知何时，身边传来了轻轻的话语。“……真幸福呢……”雪昕似乎在低语着什么，随即她说，“啊，车来了。”
“哥哥，你发了好一会呆了，在想些什么吗？”我转过头，凉儿轻轻笑着，左手往我面前挥了两下子。“那我先走了。”刹那间，面前的雪昕站起了身，随后85路公交车停在了路边。“和哥哥聊天很开心，下次再去你家玩……”“哦，好啊。”这么应着。然而我伸出的右手已经收不回来了，我摸了摸凉儿的头，呆住了。“啊，不好意思，下意识就……”我赶紧试图解释着。“没事啦。”雪昕迈上公交车，最后回头看了我一眼，送上一声微笑，“只是哥哥这么撩女孩子可是不行的哦？”
“拜拜。”她这么说着。我朝她挥挥手，却是只剩下一声苦笑。车门渐渐关上，似乎隔开了雨前雨后，但那究竟是什么，我实在想不到。
一时间想到了什么，我打开手机给凉儿再发了一条消息，这一次她却没有立刻回我。已经五点二十几分了啊，有点晚了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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